一个女人的故事

在她还是年轻姑娘的那个时代,女孩是没有自由可言的,否则就被认为是堕落。在当时,人们是不能谈论“性”的。“性”这个字眼只有在人们打趣时才可以提到。它成了评价一个人的行为好坏的社会道德标准。母亲从未跟我谈过任何这方面的事,我也从不向她问起有关这方面的事,因为对于这种事,好奇本身就被视为下流和堕落的开始。因此,在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当我告诉她这件事时,她红着脸递给我一个月经带,连如何使用也不跟我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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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边恢复着一种被认为是低级的生活方式,一边揭露着伴随其而来的奴役,我的写作就像在两者之间走钢丝。因为这种生活方式即是属于我们的,甚至被认为是一种幸福,但同时也是一种对于我们的生活条件的羞辱性的障碍。(我们意识到“家里的条件还不够好”。)我想说,幸福与奴役并存。总之,我总是在这种矛盾之间摇摆。 2、在她还是年轻姑娘的那个时代,女孩是没有自由可言的,否则就被认为是堕落。在当时,人们是不能谈论“性”的。“性”这个字眼只有在人们打趣时才可以提到。它成了评价一个人的行为好坏的社会道德标准。母亲从未跟我谈过任何这方面的事,我也从不向她问起有关这方面的事,因为对于这种事,好奇本身就被视为下流和堕落的开始。因此,在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当我告诉她这件事时,她红着脸递给我一个月经带,连如何使用也不跟我说一句。 3、她的故事到此为止,这个世界上没有她的位置了。她失去了理智,她得了一种叫阿尔茨海默的病,这是医生们给这种老年病起的名字,意思是老年性痴呆。最近几天,我觉得自己写不下去了,可能是因为我希望这个时刻永远不要到来。然而,我知道,我必须通过写作将她现在所成为的痴呆女人与曾经那个坚强的、闪亮耀眼的女人结合起来,否则我无法活下去。 4、对于这个世界,母亲一面欣赏他们所受的良好教育、他们的高雅气质以及他们的渊博知识,并且为自己的女儿能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感到自豪,但同时她又担心在这些彬彬有礼的背后会隐藏着对她的看不起。她的那种耻辱感一直缠绕着她,她觉得我也摆脱不掉。(可能还需要一代人才能全部抹掉。)所以在我结婚前的那天,她还这样嘱咐我:“努力把你的家庭经营好,可别让人把你休了。” 5、一天,他对我说:“书籍、音乐,这些东西对你有用。而我,不需要它们来生活。”之后的时间,他平静地生活着。当我放学回家时,他坐在厨房里,就在通往咖啡厅的那扇门旁边,阅读《巴黎-诺曼底》,弓着腰,手臂摊在桌上的报纸两侧。他抬起头说:“啊,我女儿回来啦。” “我太饿了。” “这是个好病,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吧。”至少,有吃有喝我还很高兴。我们之间谈论的是我还是个小女孩时的那些事情,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我想他不能再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了。他的话语和他的观念,与我在法语课或哲学课上所学到的,与我坐在同学家里的红丝绒沙发上的所见所闻,已经格格不入了。 6、我阅读“真正的”文学作品,我摘抄句子、格言,我认为它们能表达我的“灵魂”,生命中不可言说的东西,比如“幸福是一个双手空空行走的神。”[亨利·德·雷尼埃(Henri de Régnier)]我父亲成为了所谓的简单的人或者谦虚的人、善良的人。他不再敢给我讲他童年的故事。我不再和他谈学业的事情。除了拉丁文(因为他做弥撒曾使用过),我的课程对他来说是难以理解的,他也拒绝假装感兴趣,不像我母亲。
安妮·埃尔诺

原作者:安妮·埃尔诺

安妮·埃尔诺作品: 《一个男人的位置》
安妮·埃尔诺简介:

安妮·埃尔诺(Annie Ernaux) 法国当代著名女性作家。1940年生于法国诺曼底的一座海滨小城。她出身于法国贫民阶层,父母在当地经营着一家小食品杂货店。为了使她脱离卑微的社会阶层和恶劣的生存环境,父母尽己所能,不分昼夜地工作,将她送进大学听讲“柏拉图”。然而当她真正地实现了“梦想”,上升到所谓的高等阶层时,她却与父母产生了无法调和的隔阂,永远地与那个... (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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