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圣人教人做好事，自己不做。马基雅维利叫人做坏事，自己不做。他就事论事的那一套，与理想主义相反。你和政治恶魔周旋，你要知彼知己。你讲实际，我比你更实际。你同恶人打交道，要恶过他的头。中国古代的所有军师斗法，都是马基雅维利一路。向来以为他公开宣扬恶，以恶制恶，我以为他是反讽。真正伟大的作品，没有什么好评论的，评论不过是喝彩。那年希腊雕刻来纽约展览，我看了，哑口无言。看不完的呀，我又不能躺下，躺下，尽看，也看不完。有人一看书就卖弄。多看几遍再卖弄吧——多看几遍就不卖弄了。公元1453年，君士坦丁堡被攻陷，希腊的文化人逃到意大利，把希腊文化艺术带到意大利，这份很厚的礼物，就是后来文艺复兴的种子。蒸汽机推动了产业革命，印刷机推动了文艺复兴。为何发生在意大利？最靠近希腊，本土又有罗马文化。故有说法：佛罗伦萨之于雅典，一如月亮反映了太阳。神的兴趣，即死后的兴趣。容忍，最大度的容忍，自尊，最高度的自尊。我自勉，也共勉。但很难做到。我在狱中，曾经想起蒙田的一句话，这句话，是他引自一位古代水手的：哦，上帝，你要救我就救我，你要毁灭我就毁灭我，但我时时刻刻把持住我的舵。另有一句：世上最大的事，是一个人知道什么才是他自己的。这句话对艺术家很好。人要临危不乱，临幸福也不乱。我讲课是讲课，写作是另一回事，演讲也不一样。写作是面对上帝（艺术），讲课是面对学生（朋友），演讲是面对群众（平民）。耶稣天然知道这层次。对上帝说的话，绝不对门徒讲，对门徒讲的话，不对群众讲。“该懂的懂，不该懂的就让他不懂。”现代知识爆炸，炸死了人性。故尼采当时就责怪启蒙运动，理性扼杀了人性。爱与死是最接近的，最幸福与最不幸的爱，都与死接近。不三不四的爱，倒是和死不相干。看透一个恶人，就超越了这个恶人。人世真没意思，因为真没意思，艺术才有意思。一个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