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到如今,就连这些“新生活”居然都已经有了岁月,是另一种“旧”了。小茂又怎会懂得这些家常菜背后的滋味。又怎会懂得我们这个再生家庭曾经走过的万水千山。我们终于这样坐到一起,付出了多少的代价,他仿佛什么都不懂,这真令我着急。我对小茂说:“你要对我妈和叔叔好一点。我小的时候放学,冬天里,叔叔来接我,他捧着充好的热水袋来学校,见到我就塞给我。别人有手机,他见我没有,我没有要过,他就买给我。我生病住院,妈妈没有空,也都是他陪我。我上大学前的家长会都是他开的。他一个月给我八百块钱让我买书,自己才赚一千五。 我上大学以后,军训时发带状疱疹,他接我回来,带我看病。医生不肯开病假条,他就去长海医院吵。他从小帮我改作文我当宣传委员,他帮我设计黑板报。他带我去文庙书市,带我去作文比赛,我没得奖哭了,他跟我说,比我好的那些文章他都看了,没我写得好…….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了,你要知道的。”我说得很流利,像特意准备,其实并没有。此话,我母亲听了很震惊,我继父也很震惊。其实我也很震惊。小茂笑着说:“好好好。”他不知道的是,我说此,其实是为了说服自己,我带小茂先来我母亲和继父家是对的。我是为了说服自己,我看似做了先后的选择,其实并没有。我决不能开口让我继父卖房子,这些都是对的。我为了告诉小茂,你妈妈做的那些事,我的继父就做到了,那没什么了不起。而我无法伤害我的亲人,这亲人中,就包含了继父。我无法割舍的东西太多太多,能说的又太少。那一刻我真希望我们一起的画面得以静帧。眼前都是经过岁月洗练我终于可以容下的人,唤醒了我以为自己不愿意记得的往事。我们四人若能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也是裁剪过的幸福,是生活大严酷之后的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