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千年文学备忘录

从我写下书的时刻起,我就明确意识到我对于确切性的寻求走上了两个方向:一方面,把次要情节降低成为抽象的类型,可以依据这些类型来进行运算并且展现原理;另一方面, 通过选词造句的努力尽可能确切地展现物体可感的面貌。 事实上,我的写作过程一直是面对着符合知识的两种类型的不同途径的。一条途径引向无形体的理性的空间,可以在这里追索将要汇合的线、投影、抽象的形式、力的矢量。另外一条途径则要穿过塞满物体的空间,并且试图通过在纸页上写满字的办法创造出这个空间的语言等价物,作出最细心、最艰苦的努力,使已写出的东西适应尚未写出的,适应一切可言说和不可言 说的总体。这两种奔向确切性的努力永远也不会圆满成功:一 是因为34;自然34;语言言说的总要比形式化的语言多一自然语言 总是带有影响信息本体的一定数量的噪音;二是语言在表现我 们周围世界的密度和延续性时会显出它的缺陷和片断性:它所言说的总是比我们所能体验的一切要少。我在这两条路中间不断地跳来跳去;在我觉得我已经充分探索了一条路的好处的时候,我就跳向另一条,反之亦然。因而,在最近几年,我用以取代故事结构练习的是描写方面的其他练习;在今天,这是一门被大大忽视了的艺术。像一个小学生写家庭作业以《描写长颈鹿》或者《描写星空》为题写作文一样,我也努力在笔记本中写满了这样的练习,而且从这些材料中编写出一本书来。这就是《帕洛马尔先生》(Mr. Palomar),英译本最近已经出版(一九八五年)。这是一种日记,谈的是知识的最细微的问题、与世界建立关系的方式,和在使用沉默与语言中得到的满足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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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珀尔修斯的力量永远来自他拒绝直视,但不是拒绝他注定要生活于其中的现实。他随身携带着这现实,把它当作他的特殊负担来接受。 2、三、经典作品是一些产生某种特殊影响的书,它们要么本身以难忘的方式给我们的想象力打下印记,要么乔装成个人或集体的无意识隐藏在深层记忆中。一个人的成年生活应有一段时间用于重新发现青少年时代读过的最重要作品。后来的这次接触也就是全新的 3、我尤其努力消除故事结构的重量和语言的重量为了砍下美杜莎的头颅而又不被她变成石头,珀尔修斯求助于最轻的事物,也即风与云,然后把目光停留在只能以通过间接方式去看的东西,也就是镜中的影像。任何解释都会使神话贫化和窒息。对待神话,万万不可草率。最好是让神话栖居在记忆中,最好是停留在每一细节上,省思它们,而又不与它们的形象语言失去联系。珀尔修斯通过把头颅藏起来,而成功地控制了这张可怖的脸,一如他先前通过在镜中观看它而成功地把它割下来。珀尔修斯的力量永远来自他拒绝直视,但不是拒绝他注定要生活于其中的现实。他随身携带着这现实,把它当做他的特殊负担来接受。蒙塔莱在诗中坦承坚信那看似最易凋谢的事物的永久性,坚信蕴含于最微弱的痕迹中的道德价值:“那擦亮的微光 / 并非火柴的一闪。”对昆德拉来说,生活之重主要在于束缚,在于公共和私人束缚所形成的密集网络,它愈来愈紧地将我们包裹起来。也许,只有智力的活跃性和游移性可逃避这种惩罚在文学的无垠宇宙中,总有 […] 一些可以改变我们对世界的看法的风格和形式……但如果文学仍不足以确保我追求的不只是梦,我就会求助于科学,让科学来为我心目中那一切重量全部消失的想法提供养分。卢克莱修的《物性论》是第一部描写对世界的认识偏向于溶解世界的坚固性的伟大诗篇 […](卢克莱修)首先告诉我们,空虚与实物一样具体。哪怕是在阐述决定每一事件的严格机械性的规律时,他也感到有必要让原子以无法预期的方式偏离直线,从而确保原子和人类的自由。对奥维德来说,任何事物也都可以转变成另一些事物,对世界的认识也意味着溶解世界的坚固性。如果让我来为新千年挑选一个吉祥的形象,我会挑选这个:这位诗人哲学家灵巧地一跃而起,使自己升至世界的重量之上,证明尽管他身体也有重力,他却拥有轻的秘诀,也证明很多人以为是时代的活力的东西——喧闹、咄咄逼人、加速和咆哮——属于死亡的王国,就像一个... 4、人类的意识从其人类中心论的褊狭中苏醒过来的那种缓慢过程,顷刻间就会被诗化发明废止。 5、康拉德将世界视为黑暗与充满敌意的东西,可是他以全部人类的力量来对抗,包括人类的道德规则与勇气。面对黑暗、混乱如雪崩般的降临,以及充满神秘与绝望的世界概念,康拉德的无神论人性还是坚守阵营、站稳脚跟,就像麦克霍尔在台风中的表现一样。 6、当珀尔修斯要与背上镶着贝壳的海怪斗争的时候,他要将美杜莎那颗万蛇攒动的头面朝下地放在一块岩石上,不过他先铺上一层海草与水中芦苇,如此一来这颗头才不会因为与沙子坚硬的表面接触而受苦。水仙们看到芦苇与美杜莎接触而变成石头之后,便出于好玩让其他芦苇也遭受同样的命运,这便是珊瑚的由来。
伊塔洛·卡尔维诺

原作者:伊塔洛·卡尔维诺

伊塔洛·卡尔维诺作品: 《为什么读经典》
伊塔洛·卡尔维诺简介:

伊塔洛·卡尔维诺(1923-1985)是意大利当代最有世界影响的作家。他在四十年的创作实践中,不断探索和创新,力求以最贴切的方法和形式表现当今的社会和现代人的精神,以及他对人生的感悟和信念。他的作品风格多样,每一部都达到极高的水准,表现了时代,更超越了时代。他于1985年猝然逝世,而与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失之交臂,但他在国际文坛上的影响与日俱增,他的创作日益受... (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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