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去到这个帝国哪个地方,你都会看到这种栅栏。它是预制构件的,但即使是用人手做的,也总是按照指定好的设计。有一次我去中亚,去撒马尔罕;我正准备好要欣赏那些绿松石穹顶,欣赏穆斯林学校和宣礼塔不可思议的装饰。它们都在那里。接着,我看见了那道栅栏,连同它那白痴式的节奏,我心一沉,东方就此消失。那道窄栅栏的缩小比例的、梳子似的重复性,立即消灭了那工厂院子与成吉思汗古代活动中心之间的空间——以及时间。再也没有比这些木板更远离大自然的了,尽管它们被白痴似的涂上了暗示大自然的绿色。这些木板,政府部门的铁栏杆,每一座城市每一条街道上每一群经过的民众身上所穿的那不可避免的军服式卡其色,每一份早报里永恒的铸钢车间照片和电台里持续不断的柴可夫斯基——这些东西会把你驱向疯狂,除非你学会把自己关掉。苏联电视上没有商业广告;在节目间歇中会有些列宁照片,或关于诸如“春天”、“秋天”之类的所谓摄影练习曲。再加上滔滔不绝的“轻”音乐,它永远没有作曲家,而是扬声器自己生产的。那时,我还不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理性和进步时代的结果,大批量生产时代的结果;我把它归因于国家,以及部分地归因于这个会追求任何不需要想象力的东西的民族本身。不过,我想我不算完全错。在一个中央集权化的国家,难道不是更容易行使和散布启蒙与文化吗?在理论上,一个统治者比一个代表更有机会接近完美(不管怎样,他是这样宣称的)。这是卢梭说过的。很可惜,它在俄罗斯行不通。这个国家,拥有无穷词尾变化的语言,能够表达人类心灵最细微的差别,还拥有难以置信的伦理敏感度(其历史的好结果,那历史在别的情况下都是悲剧性的),因而也具备造就一个文化上、精神上的乐园,造就一个真正的文明载体的所有必要条件。然而它却变成一座单调的地狱,连同其破烂的物质主义教条和可怜的消费主义盲动。

约瑟夫·布罗茨基

原作者:约瑟夫·布罗茨基

约瑟夫·布罗茨基作品: 《悲伤与理智》 《文明的孩子》 《从彼得堡到斯德哥尔摩》
约瑟夫·布罗茨基简介:

俄裔美国诗人,散文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1940年生于列宁格勒。15岁即辍学谋生,打过许多杂工,很早开始写诗。发表在苏联地下刊物上,1964年受当局审讯,被定为“社会寄生虫”,判刑5年,后来当局迫于舆论压力,在其服刑18个月后予以释放,1972年被放逐后移居美国,起初8年在密歇根大学任驻校诗人,后在其他大学任访问教授,1977年加入美国籍,1987年因其哀... (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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