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幼年时,每见跛子,以为是不愿随俗,我取了别致的步态。看到耆老举止滞缓,发声沉浊,那是表示庄重威严,使人不敢亵读。茶壶,觉,一边是嘴,一边是把耳,无疑很好看。两边都是嘴,或两边都是耳,就不好看了(而且学跛子走路,果然很有趣味。学耆老则对着镜子做弄也自叹不如,就越加钦佩。右手叉腰,左手斜举,差堪比拟茶壶,英武慷慨,可见茶壶是对的)。 逐渐悟知跛子是残疾,耆老是衰朽,茶壶是实用器皿——我暗暗感到落寞,不景气。 在别的更大的事物事件事态事理上,由于我,性质同上的愚味误会,动辄看舛,随时弄糟。例如:宗教——神拯救世界,哲学——真理是可能的,艺术——爱无所不包,历史——人类会改过自新。像模仿跛子、耆老、茶壶那样,我曾经模仿拯救,模仿真理,模仿爱,模仿自新,伈伈睍睍数十年,青春折磨殆尽。种种错觉,次第憬醒。神是病态的幻象,真理到处不可能,艺术最易自暴自弃,人类在作恶的路上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