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朴素啊,我想。以前社会课来工厂参观,总是期待着“缺陷”,想看唯一一个形状不同的安全带、切面错乱的装订,想看巨大系统产生破绽的样子,想看大家坚信不会生变的事物突然出现裂缝的瞬间。但大工厂的机器不光新,还花了不少人力物力,不会轻易让我看到反常。说起来在这个纸管制造现场,我连这种期待,或者说期待的余地都没有了,不过是细长的纸不停被送出去,卷起,最后朝向被抽走的铁芯。这里制作的是空空的芯,只要不停电,只要机器不停下,就不会有变化,而只是这么运作着不会带来任何趣味。培训时一起来参观的同事们都觉得无聊,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然而,这是咒语。纸带在跑,虽是被卷走的,但确实在跑。如果有人硬要去摸,手指会被切断——纸带满是这样的气概。这里没有能称为魔法的巧妙,也没有令人惊叹的先进技术,但却有着咒语一般的执着与殷切。如同字句呼唤字句,终将传来故事诞生时的那一声啼哭,庄严的、细小的、虔诚的。芯空空如也就好,里面能装故事。一串串咒语在昏暗的车间里流淌。卷起的纸带从铁芯里送出来,接连不断地被裁断,根据需要加上金属帽,安上专用的盖和底。小的成为保鲜膜内芯、茶叶罐等包装材料,大的成为工业用材料。这世上似乎真的需要许多纸管,为此,无数纸带奔跑着,在这个昏昏欲睡的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