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儿不理解。做生意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出轨的丈夫烤鱼,拌茄子,煎鲫鱼,还都是爸爸喜欢的食物。也许这是妈妈稀里糊涂中找到的某种坦荡,或许是因为我,要么就是总得吃东西才行。有一天,我突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真正饿过肚子。抛开穷富不谈,一个人几十年的饥饿,几十年的食欲,全部由另一个人负责,这个事实奇怪而又惊人。漫长的岁月里,妈妈腌这泡那,储存食物,大笑,偶尔也会在搓洗胳膊上的泥垢时独自哭泣,还故作泰然地说,都说女人磨刀就会命硬,不过到现在还没克死老公和子女,看来应该没事了。我过生日的时候,妈妈撕下牛胸肉,给我煮海带汤。过年就蒸年糕,郊游就给我做紫菜包饭,冬天做腌萝卜泡菜。我的心脏、肝脏、肠子和肾脏在茁壮成长。留在食物上的刀痕也在我体内凌乱地游转,碰触着我。我不懂这些,反而长得更旺盛。一年过去了,妈妈做年糕。又一个季节过去了,妈妈煮绿豆,做绿色的豆腐。我吃着热乎乎的食物长大,食物总是带着新鲜的铁味。